“陛下，有了火炮、飞艇，臣半个月就可拿下陕州，何惧田雄？”
官家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袖子。
孟珙趋步告退，匆匆而走。
※ ※※
巩昌府便宜总帅汪世显眼神焦虑，又露出些许迷茫，似乎有重要的事情下不了决心。
汪世显的身世是个迷，之前在金国为将便自称是女真人，对宋朝使者便称自己是汉人，而与蒙古打交道的时候便说自己是蒙古汪古部人，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人。
可身世成迷，他却在这个乱世当中活得很明白，从金国一个小小士卒通过军功成为千夫长，巩州门将。后又趁巩州主帅田瑞造反之时，审时度势，开城迎陕西行省平乱军，趁机灭了田瑞，便一跃成为巩昌高级官员。
之后他便一路升迁，可谓官运亨通，先后授领同知平凉府事、领陇州(陕西陇县)防御使、巩昌府（今甘肃陇西）治中，转同知，兼参议帅府机务，后辅佐完颜仲德招集陇右诸州散亡士卒数万，移巩昌府治于石门山，依险坚壁备御蒙古。
天兴元年，汴京危急，原巩昌总帅完颜仲德奉旨率部赴援，便委任汪世显任为便宜总帅，代统军队留镇巩昌。
从一届士卒十数年间成为一府大帅，汪世显认为并非自己能力有多出众，他治理州府远不如完颜仲德，带兵打仗也远远不如郭虾蟆，出身更是低微，但仕途一帆风顺是因为每次在关键时刻他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选择永远比能力重要，这是他心中的信条，现在他又将面临重大的抉择。
前些日子大宋四川制置副使余玠居然亲自乔装冒险来见他商量内附大宋之事，让他感受到了宋朝廷的诚意。
可之所以他还如此犹豫，是因为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三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便是内附投降宋朝，余玠答应他只要他愿意投降，那么大宋官家封他为节度使再加国公，巩州可以如藩镇一般自治。
其实什么国公汪世显倒不在乎，金国封建过的九公又如何，这九公还不是成为金国抵抗蒙古的藩篱，连实力最强，最打不死的恒山公武仙也在前些日子投降了大宋。
自治才是最重要的，他要的是巩州的实际掌控权，做个西北边境的土皇帝，岂不比什么国公的虚名要来得实惠的多。
除了投靠宋国，他也可以投靠蒙古，驻守庆原的按竺迩、京兆的田雄都派使者过来说降。与宋人满满诚意相比，蒙古使者则盛气凌人，令他感到不快。
按竺迩的使者说道，宋人在河南只是趁蒙军补给不足，窃取了河南之地，待大汗从草原上整兵再南下，宋人不止守不住河南，还将亡国。
蒙古大将塔察儿数万大军被宋军逼退，龙门一战损兵折将这些事情使者却只用补给不足掩盖，无非是掩耳盗铃。
还有一条路便是继续为金国臣子，金国皇帝在蔡州已经身死，但守卫秦州的粘葛完展却准备立一个金国的宗室准备再造大金。
“再造大金！”听到这个说法汪世显冷笑不止，金国早就气数已尽，哪来的实力再造。
粘葛完展是金国皇帝完颜守续派来巩昌府的高官，并被任命为权参知政事、巩昌行省。完颜守续南下之时，曾经有一个计划，一旦南边各州无法守御，便来西北的巩昌，固守巩昌之后再由南入蜀口，占领宋国的四川，从而再造大金。
被蒙古国打残的金国在灭亡之际还想着薅宋国的羊毛，这虽然是异想天开，但也是一百多年对宋作战中建立起的心里优势。
可后来蔡州被围城，不但这个计划被迫放弃，更没想到最终是宋军攻破蔡州灭亡了大金。
金国皇帝完颜守续身死，指定的继承人完颜承麟也战死，其他宰执大臣不是如完颜仲德一般自尽，就是如张天纲被俘。
现在打着金国旗号的几个孤城之中，只有秦州的粘葛完展的官职最高，他便自认为金国残余势力的领袖，已经派人从秦州命令临近巩州的汪世显与会州的郭虾蟆，让他们听自己号令一同竖起大金的旗号。
收到这个命令汪世显怒了，他是巩昌的便宜总帅掌握兵权，而粘葛完展是行省巩昌，名义上是巩昌的最高官员，但粘葛完展手下却没有多少兵马，并不掌握实权。
金国都灭亡了，而粘葛完展还在以高阶官员的名义给他下命令，这令汪世显非常不满，粘葛完展明明在和蒙古人谈判，又准备以立金国宗室为帝来操控金国余臣。最终说不定就是将自己卖给蒙古人。
他这种历经无数风浪的边臣如何会将自己的命运交予他人，前几日派出使者去沟通会州，邀约郭虾蟆与自己一同攻伐秦州，杀粘葛完展，而今日使者便能返回，故此他有些心绪不宁。
直至午后，使者才回来，汪世显立即召见。
见使者面色颓然，汪世显心中一沉，蹙眉道：“郭虾蟆如何说？”
使者低声道：“有负大帅所托，郭大帅不愿应邀一同攻伐秦州。”
汪世显斥道：“你细细讲来，他是怎么说的。”
使者低下头，神情有些尴尬，说道：“郭大帅说，粘葛公是奉先帝诏为巩昌行省，号令谁敢不从。当初先帝受围于蔡州，打算迁往巩昌，召我等前去勤王。可国家危急的时候，我们既然不能致死赴援，又不能率众奉迎先帝，如今却要攻击粘葛公，这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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